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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纹造像
创作思维与观念
观念与审美

(1)民间文化观念与审美

中国民间文化观念的基本特性包括,理性与感性的交织、个体意识与集体意识的融合、以及审美意识与功利意识的统一三个方面。而其中,民间文化观念对民间审美活动有着浓厚的操控性。民间文化观念作为一种影响和支配审美活动的主体意识系统,它涵盖审美意识并在审美过程中具体地表现为审美意识的各个方面,进而,审美意识对民间审美活动的推动,也等于说是民间文化观念在不断地对审美活动提供源动力。这种混沌统一的状态,是整个民间文化现实的普遍状态。审美意识的独立发展,一般是在社会生产力发展引起社会分工后才逐渐开始,而在我国古代农耕社会延续了数千年,长期处于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体制内,农业与家庭手工业统一结合、无法分离,故审美活动与艺术生产在民间就难以成为独立的活动领域,也鲜有专业艺术家出现。由此,民间审美意识与整个民间文化观念长期保存着一种交织重叠、浑然一体的关系,审美意识中包含的审美观念、审美认知、审美情感、审美标准、审美思想以及审美情感等,都与民间大文化背景下的功利价值标准、态度与追求紧密相联。

(2)观念的审美表现

在这种意义上,民间美术无论作为一种审美活动还是作为一种审美形式,都可以归结为是民间文化观念的运动结果。民间文化观念由社会化“意识”转化为个体化的“智能”运动,也预示着思想观念在创作者的审美与艺术思维下获得新的存在形式,同时为民间的审美造型也提供了可靠的内在依据。作为民间文化观念运动的结果,艺术创作过程可被概括为“从观念到表现”或一种观念的“营造”。因此,在一种最抽象、最原则的意义上,可以把民间美术创造活动的展开及其审美形式的确立理解为观念的“营构”。

在民间文化多因素交叉的功利性能影响下,老百姓的民间美术创作也不单纯以审美为创作动机,而是掺杂着多层面的社会生活意义,由此也决定了民间美术造型的审美特征。首先,民间美术的审美魅力不仅来自视觉图形,更来自于图形背后唤起的心理期待与文化联想。其次,民间美术造型不强调形象的现实性尺度,而重视形象的合目的性。因此,民间艺人的创作是“想当然”“相由心生”的意象造型,而非写实性的艺术创作。再次,民间美术与民俗生活联系紧密,适应性强,是民俗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另外,由于创作主题的恒常性,使得民间美术创作在长期实践与经验积累下,逐渐建立起了一定的固定搭配及程式化造型样式。

恒常的主题观念

我国民间剪纸具有突出的地域文化特色,各地剪纸形式多样,特色鲜明、风格各异。风格上,普遍被认为北方剪纸粗犷豪放、夸张质朴,南方剪纸玲珑剔透、精巧秀丽。造型上,具体延伸到各地区,剪纸的类型与样式可谓是奇巧丰富、千姿百态,镂刻工艺方面,有乐清细纹剪纸、鄂州雕花、踏虎凿花、金坛刻纸、佛山铜凿剪纸、旬邑彩贴剪纸等类型,彩色剪纸方面,又如蔚县染色窗花、南京“斗香花”、广东佛山的写料剪纸与衬料剪纸、以及勾绘剪纸、套色剪纸、分色剪纸等,类型异常丰富。然而,内容上,各地剪纸却具有明显的趋同性特征,即从南方到北方,从沿海到内陆,在幅员辽阔的中国大地上,各地剪纸的创作主题都十分相近。农村百姓掌握了大量许多诸如“喜上眉梢”“麒麟送子”“连年有余”“马上封候”一类的“传统文化”主题,但是并不会对这些无数次重复的主题感到厌倦乏味,而对于这类恒常性的主题,总是有着“喜闻乐见”的兴趣与创作激情。田野考察中观察到,民间艺人的剪纸过程都是相由心生的自内而发,剪的是自己的生活所见,抒发的是内心的所感与所思。每当走入民间,有机会邀请老艺人给剪个花样时,他们总是随手就来,各种吉祥图案早已是耳熟能详,同时还会边剪边讲,介绍着花样的“用法”与“说法”。他们大脑中装有大量程式化的形式与内容,各种图腾纹样、具有象征意蕴的动植物符号、神话传说、民间故事以及戏曲人物等题材内容,根据不同的环境应用需要,艺人们信手便取出进行创作,这些传统主题几乎成了剪纸创作中从不会过时的永恒主题,人们趋同地运用它们,也趋同地欣赏它们。这些主题不仅给民间百姓带来的喜悦与兴致,更是他们的心灵慰藉。

这类恒常的创作主题内容十分丰富,但也有着明显的功利色彩。就村庄里的大娘会告诉你:石榴多子,南瓜也是多子,莲花可代表着女孩,牡丹常比作富贵,若将几种植物组合在一起,还有更丰富的寓意,像是石榴和牡丹在一起,有多生贵子之意;“石榴坐莲花”意表示男女幽会嬉戏之意;而莲花与桃花的结合又象征着生殖繁衍。这种纹样是婚俗赠物及窗花创作中的常用题材,鱼莲结合,象征美满婚姻。

在民间,所有的“恒常主题”都有一定的功利性涵义。正是在这个角度上,我们发现中国民间美术丰富的主题所包含的功利涵义,都统一在三种功利倾向之中。这三种功利倾向是:“希冀宗族门姓传承延续,家眷亲属增寿延;盼求日常生活丰衣足食,门第居位显赫高贵;祈望社稷农事免灾无害,家人牲畜平安无恙”。

中国民间美术丰富的“恒常主题”,基本都被上述三种功利倾向所覆盖,在内涵意义上也基本统一,民间剪纸作为民间美术类型中的一部分,在创作主题方面自然是大同小异的十分相近。根据该事实以及相对的功利倾向,民间剪纸的创作主题主要归纳为:祈子延寿、纳福招财和驱邪禳灾三类主题,而各类主题又有着具体不同的内容指向。同时,这三类主题的功利涵义具有特定的规定性和稳定性。

(1)祈子延寿主题

由于宗室的传承延续有赖于“夫妇之道”,故“祈子延寿”的功利思想又具体体现于对情恋、婚嫁、交合、生育、哺养等与生命繁衍相关生存活动的关注。“祈子”内涵十分丰富,可主要划分为四部分内容:

情恋婚嫁。该部分主题有双喜鸳鸯、彩蝶双飞、龙风双喜、龙凤呈祥、并蒂莲花、凤凰牡丹、喜相逢、老鼠嫁女、永结同心、欢天喜地、花好月圆、丹凤朝阳、牛郎织女、天仙配、白头偕老、百年好合、鹊桥相会、鸾凤和鸣等等,它们体现了人们对男婚女嫁的重视和祝福。

阴阳媾合。这部分的主题有鱼儿钻莲、鹭鸶探莲、扣碗、扣壶、风穿牡丹、喜占春魁、虎尾穿莲、伏羲女娲、鸳鸯戏水、鸳鸯戏莲、双鲤交枝、巧莲合藕、和合二仙、和合抱莲、龙飞风舞、二龙戏珠等,它们体现了人们对“男女构精、万物化生”之天道的关注和肯定。传统的姑娘婚嫁,小伙娶亲,母辈们都要剪制喜花相送,并粘贴于洞房炕窑的大门窗户上。这类内容是新婚洞房礼花的常用题材,隐喻着阴阳结合、男女婚配的寓意,代表着母辈对儿女爱情幸福、子孙繁衍、白头偕老的美好期许与心愿。扣碗又被称为“合碗”、“盖碗茶壶”,是将带盖的壶、瓶类器具上下扣合形成的图案样式,内部又饰以“鱼戏莲”、“龙戏凤”、“蝶恋花”或“石榴生子”等纹样,进而隐喻着男女的爱情合欢,揭示着中华民族古老的民族繁衍观念。

生子继嗣。这部分的常用主题有,麒麟送子、麒麟贵子、榴开百子、莲生贵子、荷花贵子、鲤鱼散子、鹤雀衔鱼、天赐麟儿、张仙送子、子孙娘娘、金鱼满塘、早生贵子、瓜雕绵绵、松鼠葡萄、多子多福、五世同昌、万代盘长等。体现着人们渴望发展家族势力和劳动力的一般要求与愿望。

延年增寿。这部分常用主题为,猴子偷桃、祥云鹤芝、鹿含灵芝、仙鹤蟠桃、龟鹤齐龄、五福捧寿、寿居卷靈、仙桃延寿、麻姑献寿、松柏长春、鹿鹤同春、夔龙捧寿、寿比南山、群仙祝寿、方胜猛长、万字不断等等,它们体现了人们对无限生命的祈求和希望。

(2)纳福招财主题

这一类型的主题以追求物质生活质量与日常生活资料技私有财产的功利倾向为主,同时也暗含部分追求功名利禄、居官显贵的功利倾向。

以物质生活为主要倾向的主题有,连年有余、五谷丰登、早春丰暨、丰登大吉、有余有庆、丰年献瑞、财福临门、春牛迎春、花开富贵、富贵连年、天官赐福、招财童子、招宝财神、增福财神、五路财神、文武财神、定福灶君、一团和气、金玉满堂、四季连元、刘海戏金蟾、骆驼进宝、招财进宝、宝聚财丰、黄金万两、一本万利、福如东海、万宝来临、开市大吉、摇钱树、蛇盘兔等。

以求得功名为倾向的主题包括,马上封侯、爵鹿封猴、五子登科、一品当朝、一路荣华、连中三元、鱼跳龙门、指日高升、加官进禄、挂印封侯、蟾首折桂、独占鳌头、功名富贵、鹏程万里、狮童进门、喜报三元、牡丹富贵等。

(3)驱邪禳灾主题

驱邪禳灾主题显示着老百姓对理想生活环境的功利要求,人们渴望和冀求和平、亲睦、顺利、健康,嫉悉和遁避兵战、械斗、疾疫、病瘟、灾荒、兽害。这类功利倾向的剪纸题材也十分多见,例如,大吉大利、四季平安、镇邪狮虎、抓髻娃娃、嬷嬷人、艾虎克毒、五毒神、神茶郁垒、秦琼敬德、钟馗捉鬼、狮子滚绣球、竹报平安、鸡食五毒、威镇山林、张仙射狗、扫晴娘、剪除五毒、葫芦收毒、太平有象、平安吉祥、岁岁平安、富贵平安、富贵清平、一路平安、风调雨顺、武松打虎、五色缕、遇难呈祥、城隍之神、土地正神、蚕花娘娘、田公地母、解厌仙狮、天皇大地、二天上帝、风伯雨师、白虎神君、荫底龙神、合境平安、八卦灵符、五谷神君、蚕猫等等。

当然,也有许多的主题类型具有一定的多义性和综合性,因而难以将它们完全划入单一的某一类功利倾向,例如,五福同喜、天官赐福、青龙吉庆、吉庆有余、吉祥如意、事事如意、龙凤双喜、花开富贵、万寿富贵、连年吉庆、福禄瑞祥、五瑞呈祥等。由此这类主题也可将其称之为“综合性主题”。但无论这类主题具有怎样的包容性与不确定性,但它们始终都没有突破求生、趋利、避害的三种功利倾向,仍在“恒常主题”的涵盖范围中。即均是祈子延寿、纳福招财和驱邪镶灾之愿望、要求、理想的“祥集”或“和合”。

创作观念的表现

(1)意象主题的象征性取材

在中国传统文学艺术中,象征性艺术手段是作家、艺术家广为应用的表现形式。“所谓象征性手法,是指‘通过某一特定的具体形象以表现与之相似或相近的概念、思想与感情。’荣格说:‘象征是某种隐秘的,但却是人所共知之物的外部特征。象征的意义在于:试图用类推法阐明仍隐藏于人所不知的领域,以及正在形成的领域之中的现象’。”中国古代人气质较为内向,在感情的表达方面以含蓄为美。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中就是运用比、兴的象征性手法进行艺术表现,呈现出的是一种内在情感的恬淡释放,如“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以河洲上的水鸟来暗指小伙对姑娘的思慕之情。又如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桑之落矣,其黄而陨”,以桑叶的姿态变化来比喻婚前婚后姑娘的外表与内心。

(1)谐音法

民间剪纸的创作目的不在于客观物象的写实表现,而更倾注于是某种主题观念的意象再现。谐音法是剪纸中常用的一种语义转换方法,它以谐音的方式进行关联,将抽象的作品意义融入具象的事物画面中进行表达,虚实结合,化繁为简,是形象思维与抽象思维的交叉应用与转换的智能结果。

谐音法通常分为单纯谐音法与混合谐音法两类。单纯谐音,即完全依靠形象与意义的语音相谐来进行物象的匹配,将抽象的吉祥语变成具象的图像进行表现,如糕与“高”谐音,寓意节节高升;荷花与“和发”谐音,有和合发达之意;枣与“早”谐音,有“早生贵子”之意等。混合谐音法,则是将谐音、借喻与符号等手法进行混合搭配使用,如以“蝙蝠”的“蝠”谐音“福”,桃喻意“寿”,两枚套连的贯钱代表“双全”,三者共同组成的具象画面象征着“福寿双全”的吉祥语义。诸如这类巧妙应和、相得益彰的谐音表达方式,正是集体意识的创造物在百姓心目中逐渐沉淀固定形成的特定观念替代物,在民间文化中的应用通俗而广泛。

(2)喻义法

喻义为文学中的一种修辞手法,有明喻、暗喻和借喻等类型。传统剪纸中也时常用到喻义法来进行主题的设计表现,具体有明喻象征、暗喻象征两种。

图  石榴                                                                                                           图  牡丹

(图片来源:陈山桥提供)

明喻手法又称为借物喻意,被比喻的事物或事象均不出现,而是用具有一定形似或相近意义的事物进行替代性表现,如“鲤鱼跃龙门”象征金榜高中;“肥猪拱门”象征财富到家;牡丹象征富贵;桃、龟、松、鹤、松树喻意为健康长寿;石榴、葫芦、葡萄、莲蓬象征着多子多福;鸳鸯、双飞燕、并蒂莲象征着夫妻间的恩恩爱爱等。这类形象的喻意内涵已成为剪纸中人们普遍认同的程式化艺术符号,其含义人们一看就能理解。

暗喻手法中的一些形象内涵则是较为隐密的,像是莲花喻女,喻阴,有生生不息之意;鱼喻阳,喻男,喻多子;蛙喻阴,喻女,喻月亮;鸟喻男,喻天,喻太阳等,这些物象不仅拥有其自身的寓意内涵,同时还代表着更深层次的文化指向。如,作品《鱼咬莲》并不单纯指代为表面上描绘的鱼咬莲花,而是借此暗指男女交合,是过去生殖崇拜的一种主题象征。“‘鱼儿绕莲’、‘鱼凤钻莲’、‘鱼儿卧莲’、‘鱼儿咬莲’、‘鱼儿吐娃’五种图纹,均为借鱼儿凤凰或蝴蝶、蜜蜂的动作——绕钻、卧、咬、吐,用隐语比拟的手法,巧妙地表达人类性爱繁衍的五种因果关系。将这五种图案联系在一起,实质上就是人类自身恋爱、做爱、拥抱、接吻、生育子女五种关系的示意图。”这种巧妙运用花卉图案组合来暗喻人们祈求子女良好夙愿的剪纸作品不胜枚举,还有像“二龙戏珠”“鱼儿窜莲”、“双鱼生娃”、“双猫卧莲” 等。

值得注意的是,同一事物或物象会包含多种释义,如莲花既象征女阴、女性、吉祥,又寓意为纯洁与高尚;桃,既象征女性与美好,又常被用于暗指祛病长寿。因此,在运用借喻手法进行画面创作时,要根据主旨思想进行构思,适当选择有关联的比喻物进行搭配组合。

(2)意象原型的取舍转化

民间艺人创作更专注于思想与情感的率真表达,因而,他们的创意形成过程,往往不是以视觉印象的复制与模拟为基准,而是根据自己的心意和目的,主观地对事物形象进行修饰、改良与规范。形象的塑造, 通常是因时、因地、因材制宜,相互因借,不事虚饰,尽可能用浓缩简练的图形语言最大化的凸显物象自然、质朴的本质风貌。剪纸艺术造型的一大特点就是其概括性,创作中要敢于取舍。取,即提炼与夸张。舍,即省略与简化。取舍的内涵实际上就是扬弃,扬其长,弃其短,主次相结合,达到矛盾的对立统一。民间艺人结合自身的心智与经验,将各种技法熟练掌握又反复打磨,从而使产出的作品达到日臻完善的绝妙境地。

(1)取

一方面,在剪纸创作过程中,物象经过平面化处理后,还要对它的外部轮廓进行提炼归纳,要抓住物象的外形与动态,对其轮廓进行整合处理,使其变得单纯、精炼而富有韵味。另一方面,还要对图形的局部形象进行适当的夸张变形,以产生一定的艺术张力。夸张的运用并非民间艺人的刻意追求,而是由他们根据自己的审美习惯,从生活原形中提炼而来,经过改造、修饰与规范而最终形成一定“有意味的形式”。

夸张手法可能改变的是一个物体的某一部分或一组物象中的某一个单体形象,调节整合的是局部与整体、物与物之间的比例关系,企图以夸大突出的造型特征来传递作品的神韵与作者的创作意图。当然,夸张处理手法,除对事物体量大小与尺度长短的常态进行改变以外,还可对人物或动物的神态、表情与动作走势进行夸张。

(2)舍

舍,表现为造型艺术中对物象内容进行省略与简化的创作方式。文学作品中塑造人物形象有“略貌取神”的表现方法,民间艺术中则有“舍其形而求其神”的造型手段,它表现为抓大放小,抓住描绘对象的主要特征,省略次要的细枝末节。剪纸艺术中,这一手法的应用尤为明显,民间艺人凭借手中的一把剪刀,大刀阔斧的剪制几笔,一幅栩栩如生的画面就出现在人们面前。如,来自江苏徐州合沟乡的王桂英老人,她的运剪手法就十分的干脆利落,人物表现只在面部稍作镂空,其他部位也只剪出形象的外轮廓,但形象却极具神韵。她所在的邳县地区位于江苏北部,当地历史积淀丰富,出土过彩陶、青铜器、画像石等多项珍贵文物,邳县剪纸受汉代画像石的造型风格影响浓厚,造型风格上,黑白分明,对比强烈、简练直爽,不拘小节。

意象原型细节的舍弃转化,一方面要对画面进行删繁就简,另一方面,还要保持“简而不少”的应用原则。绘画作品的表现方式是,把对象的外形轮廓、表面肌理以及细节上的微妙变化都清晰的描绘出来,总体上给人以还原本色的真实感受。但剪纸却与之不同,它是要减弱与忽略繁琐内容,对于特色部位要着重加强,并从平面造像角度将物象描绘的形神相似,留有一定的遐想空间。从构图需要出发, 为使整体画面效果,有时会将某一物象的正常结构部分进行简化,如剪制人物时只剪出两到三根手指,面部仅剪一只眼甚至眼、耳、鼻等也被简洁的线面象征性的剪出;剪制动物的侧面形象时,只剪出其两条腿;娃娃的手足都省去不剪,按照大家通常的视觉习惯,一般也都能接受,不会有明显的视觉。

另外,色彩上的概括简练也是剪纸造型中的一大特色。我国传统文化中十分重视色彩的象征性,《左传》“昭公元年”中有“天有六气,降生五味,发为五色”之说。民间也有“朱索五色,即用来悬以门户,抵制恶气”(《续汉书》《后汉书》)的习俗。这种传统的五色观念为彩色剪纸的用色观念奠定了重要基础。


信息来源:

1马俊. 中国民间剪纸技艺研究[D].上海大学,2020.

2吕品田 著. 中国民间美术观念[M]. 长沙:湖南美术出版社,2007(7):37

3吕品田 著. 中国民间美术观念[M]. 长沙:湖南美术出版社,2007(7):39

4左汉中 著. 中国民间美术造型[M]. 长沙:湖南美术出版社,1992(04):259

5王光普,许维编 著, 民间传统剪纸纹样[M]. 兰州:甘肃人民美术出版社,2009(11):132

6王光普,许维编 著, 民间传统剪纸纹样[M]. 兰州:甘肃人民美术出版社,2009.(11):126

造型手法
平面主体展开

单色剪纸创作是在同一色差与明度的纸张上制作完成,在表现物体的层次、体积与纵深感时就存在较大的局限,因而,剪纸艺人在为将客观的立体物象转化为无体积感的平面造型时,也不得不主观的改变自身的观察与事物表现视角,由成角透视改为平视、俯视与水平方向的环视视角进行创作表现。平视法在剪纸中应用颇多,是作者视点与事物保持在同一水平高度,然后从正面或侧面视角观察物象,并将物体的正面或侧面轮廓完整表现出来的方法;俯视法是作者视点立于物体的顶部俯瞰,进而将物体的平面轮廓表现出来的过程;水平环视法则是以作者为中心向周围环视或作者围绕物体平行环视一周,从而将被观察的物体全面展现出来。求全求美,完整的表现事物形象是民间剪纸造型普遍遵循的一条规律,画面中的每个形象都相对完整,互不遮挡,较少穿插的表现出来,甚至是物体本身被遮挡的部分也要平面化的表现出来。

深入物象内部

民间剪纸创作采用的是意象造型,所谓“意象”就是来自于作者主观意念中的形象。作者并非直接取用现实中的真实形象去表达某种思想感情,而是借用多种艺术手法创造出超越客观存在的、不符合透视与常态造型规律,并且不受时间、空间限制的意念性形象,从而表达作者的寓意、情感与观念。

在画面的深入刻画与组织中,民间艺人对于视觉所不能观察到的物象,会凭借主观经验进行推断,舍去物象的外表细节,只留轮廓,深入内部将看不到的物象刻画出来。这种深入物象内部进行图案的透叠镂空,将潜在的意象造型加以呈现的表现方式,在民间剪纸中应用颇为广泛,如:动物肚子里怀有的小动物,房子的内部构象,汽车内部的司机、方向盘、货物,果实里的子核等,都直接反映着表象掩盖下的物象实质和客观必然。

动物造型

动物题材的作品中,常会出现诸如母牛身上怀有小牛,老虎身上出现小老虎,大鱼肚里出现小鱼一类的造型样式,这类造型重视动物外表,也强调其意图与实质的表现,可谓“透过现实看本质”。

      

图  郭如林《马》                                                                      图 郭如林《马》

(图片来源:黑建国编《陕北延川剪纸》第2页,第6页)

植物造型

这类造型的产生,主要来源于民间对生殖、生命崇拜的观念信仰。在民间艺人心中,一切植物都是有生命的物体,于是便就有了“生命树”、“莲里生子”、“吐子之花”、“石山长出牡丹花”、“葫芦生子”、“石榴生子”等传统主题纹样系列。这些主题纹样也是采用剖面图示表现,有的运用“拟人化”手法,有的产生出“透视”效果,还有一些则是植物与人物的“复合形”。陕北剪纸中的《莲花娃娃》、《石榴娃娃》等植物与人体的复合造型,就颇具童话色彩,生动有趣,一派生机勃勃的盎然景象。

      

                           图5-2-4 高秀珍《莲花娃娃》                                               图5-2-5 马瑞兰《石榴娃娃》

(图片来源:黑建国编《陕北延川剪纸》第66页,第67页)

拟人法

拟人法是民间剪纸动植物表现中一种常用造型方法。结合所要表达的主题,它会将自然中的动物、植物以及一些没有生命体征的物体人格化,拟定成人物化的品性样式加以表现。

首先,植物的人格化。为了表达人自身的思想感情或某种愿望,人们常常会将寄托着这种愿望的植物人格化。在原始人类的生殖崇拜时代,葫芦是十分受人尊崇的植物,“葫芦娃娃”将葫芦造型人格化,寓意多子多福。

图 葫芦娃娃神

(图片来源:王光普,许维编著《民间传统剪纸纹样》第103页)

其次,动物的人格化。人们热爱动物,与动物和谐相处,威武的狮、虎类的动物形象被视为人们的保护神,也被认为它们是通人性的。动物人格化的手法往往不是将动物直接仿制成人的模样,而是将人的性格透过动物的人格化表现出来。“老鼠嫁女”题材作品,是有着深厚文化积淀的动物拟人化造型。一伙老鼠掮旗打伞,敲锣吹喇叭,抬着花轿嫁女迎亲,给人以风趣幽默之感,体现了人们趋吉避凶的心理。

图《老鼠嫁女》

(图片来源:候令著《美术教育与人文精神的涵养》第89页)

添加与装饰

添加法,在民间又被称为“打扮”,在剪纸的基本外形结构确定后,装饰纹样的添加能使空泛的画面变得饱满充实,使单调的画面变得丰盈多彩,使畸轻畸重的画面变得体量对比匀称,松散的画面变得关联紧凑。在采访陈山桥老师时,他指出:从艺术手法来看,民间剪纸的打扮方法可分为,写实打扮、剖视打扮、寓意打扮与抽象打扮四种方式。而从装饰部位的布局来看,添加法又包括,组合添加、填空添加与“无中生有”类的添加几种手法。

组合添加,是在主体图形内部进行纹样的添加与装饰,如剪花凤时,在凤的身上添加大型的花朵纹样,花朵既可以被看作是花凤组成的一部分,又可以看作为是附着在凤毛之上的花。这类纹样,实际上是与图形构成主体联合组图的一种元素。填空添加,则是在一幅剪纸的主体物周围或几组物象之间的空白处,添加相应的物象、符号与图案,如此,不仅能使主体物间产生联结与填充的作用,还能平衡剪纸的整体黑白关系,以形成一个圆满的整体。另外,还有一种添加方式为“无中生有”。这种添加看起来似乎有些荒诞,但却是艺人主观意念的表达。如,“在传统剪纸中,用‘生命之根’表示男性生殖器,用生命之花‘莲内坐籽图’或用‘生命之树’代表女性生殖器的图纹很多。还有‘莲籽花’、‘莲盆坐籽’、‘鱼钻莲盆’等等图案,粗看像一支带有花叶的树枝或草茎,细看才发现,它是表现男女生殖器的祖花,有的还暗示性爱的全过程。”[ 王光普,许维编 著, 民间传统剪纸纹样[M]. 兰州:甘肃人民美术出版社,2009.(11):126]这类图案造型在现实中是不存在的,但看得多了,人们也就习以为常,自然意会到其中的符号所指,民间艺人在剪纸创作中添加的图形多是是信手拈来,不按常规,不寻依据的,但也并非是随便的添加,而是在民俗文化的熏陶与长期实践中习得而来。

图 鱼钻莲盆

(图片来源:《民间传统剪纸纹样》第126页)

 

时空同构

民间剪纸造型中,精神观念的表现已远远超越了自然规律的束缚,符号语言的结构打破了自然的时空秩序,从而使观念表达获得了艺术创作上的自由。剪纸艺人将自然中不同时间与空间的物象组合在一起,构成一幅统一和谐的画面,从而也实现了趋利辟邪、生殖繁衍、爱情与幸福追求等意愿的表达。

非静止的物象造型

宇宙间万事万物生生不息、运动不止。作为自然物的人类,从他诞生之日起,日、月、星辰的运行就对他产生着不可替代的功利作用。太阳的东升西落,月亮的阴晴圆缺,原始先民伴其生存,也伴其喜、怒、哀、乐,并年复一年地重复着所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人类从此对生活中的自然生态有了切肤的感受。然而,若要在平面艺术造型中表现自然界中的时效与运动感却并非易事,民间艺术家不断的思考与实践,力图用理想营造新的现实,使“合理”让步于“表意”,从而共同探索出了这种非静止的物象造型方法。该方法的应用,不仅能表现人物和事物的多瞬间,也对事物发展的前因后果进行综合的叙述与描绘。

具体的造型方法主要有四种,第一种为暗示法,即用具有运动性的动物来暗示另一事物的运动趋势。如,用一跳一歇的蛙和一月生一胎的兔来表示月亮的盈缺,用金乌与太阳的结合表现太阳的东升西落。

第二种为移形法,即用运动轨迹来表示物象的动态。民间剪纸中为表现人或动物的头在不停转动的状态,便会在人的头部分别剪出向左、向右与正面的三组面部五官造型来加以表示。如《推碾子》中的耕作过程为非静止的动态物象,因此,作者采用移形的方法,在作品中镂刻出了左右摇摆的驴头来体现耕作的动势,推碾子的妇女和小孩则用三面脸造型来表示人物前后左右的顾盼过程。

      

                                           图  陕西《推碾子》                                                                图  《七手八脚》

(图片来源:李红军《单色剪纸制作》第15页)

第三种为前因后果的画面并现,即在同一幅画面中,既表现出事件的运动发展过程,又同时展示出事件的前因后果。

第四种方法采用的是以若干个画面“定格”的方式进行动态表现。这种造型手法与体育摄影中相机的动态连拍道理一样,效果也相同。

图 张林召《秦桧授奸》

(图片来源:延安地区群众艺术馆编《延安地区剪纸艺术》第143页)

适形造型

民间剪纸与民俗生活联系紧密,有着很强的实用性,按功能用途可分为,窗花、灯花、礼品花、围帐花、顶棚花、筷子花、碗花、脸盆花、炕围花等。由此,艺人在剪纸创作时,不可避免的会受到某外适合外形的限制,因此,只能在某种条件影响下的画面范围内,发挥着自已的创造力,即在适应中造型,在造型中适应。这种民间实用艺术中的独特创作方法,被称为“适合纹样造型”。适形造型是形象思维中的重要环节,它仿佛是一种无规律的规律,制约着创作中图案与构图的产生。常用的适形造型方法主要包括:图像适合图形法、共形法与同构法三种。

观赏类剪纸在创作中有较大的自由,外形不受限制,根据主题的表现需要,可剪成正方形、长方形、圆形、椭圆形、三角形或其它任意形状,图案的创作时也可以随心所欲,没有约束与影响。但在民俗应用中的剪纸类型则从实际用途出发,往往要在一定的形式与规则限定下进行创作,刺绣底样尤其如此。


信息来源:

1马俊. 中国民间剪纸技艺研究[D].上海大学,2020.

2吕品田 著. 中国民间美术观念[M]. 长沙:湖南美术出版社,2007(7):37

3吕品田 著. 中国民间美术观念[M]. 长沙:湖南美术出版社,2007(7):39

4左汉中 著. 中国民间美术造型[M]. 长沙:湖南美术出版社,1992(04):259

5王光普,许维编 著, 民间传统剪纸纹样[M]. 兰州:甘肃人民美术出版社,2009(11):132

6王光普,许维编 著, 民间传统剪纸纹样[M]. 兰州:甘肃人民美术出版社,2009.(11):126